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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面月光很好,我悄悄爬下床穿上吊带裙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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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|小左

“请原谅我一生做一件事情,请原谅我一生一事无成”

不久前这首写在破旧白纸上的诗被疯狂转发,人们谈论这首诗,但更好奇写下这首诗的人。

陈年喜就是这首诗的作者。

陈年喜是个诗人,也做过电影的男主角,走上过电影节的红毯。但在他的邻居亲朋眼中,他更多的时候扮演着另外一个更接地气的角色——矿工。

诗评家秦晓宇曾透露:在当今中国,起码有一万名地下工人诗人,他们在生产线、建筑工地、矿井和石油工地上劳作,同时也在默默地用诗句记录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
印象中写诗是一件文艺的事,它适合出现在高等学府中,适合出现在衣着光鲜优雅的人群中,而不是“陈年喜们”的生活中。他们的生活与诗意分明地处两极。

但就是这样拿起笔来写诗,放下笔劳作的生活背后,聚集着一批没有文凭,却写出了中国最好诗篇的诗人。

01

陈年喜的家在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桃坪镇金湾村,那里身处大山深处,距离最近的县城50公里,山路崎岖,坐车也要三个小时。

陈年喜家理所当然的贫穷。“吃了上顿没下顿”的生活,他这个80后的人,竟然也赶上了。

等到高中毕业,他就没有继续上学,而是外出打工。那几年里,他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写诗。

一直写着,也有被刊登的。但是作为一个诗人,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生活。

“我心里知道,我是一个丈夫、一个父亲、一个儿子,我有老有小,生活在哪儿我还是搞得懂的,我心里不糊涂。”

在孩子1岁那年,陈年喜经人介绍去到矿山打工。

刚到矿山,陈年喜很不适应。他是个敏感的人,但是这里常常听到的是工友受伤、甚至去世的消息。

但没多久陈年喜就掌握了一些技术,成为了爆破工。一个最吃香也最危险的工种。

这是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工作,每日打交道的是雷管、炸药、与死神。

陕北、河南、青海、*的深山中,都曾有他的身影。

而在深山中,最可怕的故事正发生在陈年喜的身边。

共事过的炮工中,牛二失去了两根手指一条肋骨;老李被炸断了一条腿;小宋查出矽肺病;杨在处理残炮时,被燃烧缓慢的炸药炸成血雾……他们不只是睡在一个帐篷、每天一起吃饭、工作的兄弟,“他们好像就是我自己”。

因为太过艰难,所以陈年喜又拿起纸笔开始写诗。很多时候找不到纸,就写在烟盒上。

年,他弟弟打来电话,告诉他,母亲被查出食道癌晚期。而此时,他们的父亲已经瘫痪在床多年。

他没有办法,只能埋头继续将雷管埋下,然后祈祷生还,还能写下另一首诗。

王小波说,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。

陈年喜也感受着生活的重锤。年,他成为了纪录片《我的诗篇》的主人公之一。同年,和工人诗人们的诗集出版。

作为诗人的陈年喜应该昂首挺胸,但是也是年,因为爆破工作脊椎受伤的陈年喜在4月接受了手术。

9月,父亲离世。

后来,他还为同为爆破工的弟弟举行了葬礼。他的弟弟在一次爆破工作中跑错了方向,粉身碎骨。

一锤又一锤。人到中年,陈年喜并没有成为什么大人物,他只是写诗。

“早晨起来/头像炸裂一样疼/这是大机器的额外馈赠/不是钢铁的错/是神经老了脆弱不堪/我不大敢看自己的生活/它坚硬铉黑/有风镐的锐角/石头碰一碰就会流血/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/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/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/我微小的亲人远在商山脚下/他们有病身体落满灰尘/我的中年裁下多少/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。”

他说,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。

02

身处阴沟,却依旧仰望星空的不只有陈年喜。

邬霞,年出生,四川内江隆昌人。平日里,她是深圳一家服装厂的烫熨工。

当夜幕降临,她是穿着吊带裙写诗的女诗人。

吊带裙/它将被打包运出车间/走向某个市场/某个时尚的店面/等待惟一的你/陌生的姑娘我爱你——《吊带裙》

而走出诗歌,她的生活是一个留守儿童的悲剧循环。

她是中国第一代留守儿童,小时候父母都在外打工。

到了14岁,她辍学,母亲把她接到了身边,她进入母亲工作的工厂,成为了一名童工。

然后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熨烫,折叠、缝纫……

从那时起,她被困在了工厂,每日的生活跟随着工厂的排班。住集体宿舍的时候,晚上十一二点下班,吃个宵夜,排队洗衣服洗澡。

刚刚工作时,她曾经打开工厂走廊的窗户,跨出去一只脚,想要寻死。被母亲一把拉了回来,告诉她,“活着才有希望。”

于是她继续活着,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,改变命运很难。

她身患重病的父亲因为抑郁,几次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现在的她,在深圳打拼20年,带着两个孩子的她和父母、妹妹6口人依旧挤在破旧逼仄的出租屋里。

唯一的幸福是:

“下班后,劳累了一天的姐妹们都睡下了,外面的月光很好,我会悄悄爬下床,穿上吊带裙,蹑手蹑脚地溜进女厕所,月光照在铁窗玻璃上,我照玻璃,看见自己穿裙子的样子很好看。”

邬霞说,即便再重的石头压着我,我也要昂着头,等待那束阳光。

03

在这些工人诗人中,不乏心怀梦想,渴望改变命运的人。

就像乌鸟鸟。

乌鸟鸟一直在佛山一家薄膜厂当流水线工人,但不久前他失业了。

这让一直写诗,热爱诗歌的乌鸟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——不再做一个叉车司机,而是找一份文字相关的工作,比如杂志、报社。

所以他不顾女儿的哭嚎,襁褓中的儿子和刚刚生育的妻子,独自一人扛着一包行李去到了广州。

但走进人才招聘市场,迎接他的是“打量”“看轻”。

“你原来是叉车工?”

“有些事就要有文化的干。”

“什么人干什么样的事”

那个承载他梦想的城市,也让他迷失。

后来问他对自己的孩子想说些什么时,他说,

爸爸希望你好好读书,将来考上大学,不要像爸爸,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工人。

这大概是认命吧。

只是,他还会拿起笔写诗,这是对生活的最后反抗。

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“诗人”,我们也是一样,心怀梦想,但被生活缓缓锤落。唯一的坚持,大概就是看到这些为梦想坚持的人时,还会感动,心里默念一声「加油」。

我们很多人放弃了不切实际的爱好,但有一些人,才一张残缺的白纸上写着属于自己的诗。

我想起朴树那句话:

即使全世界都丧心病狂,全世界都去抢银行,我也不会和他们一样,一如既往。

参考资料:

纪录片《我的诗篇》

澎湃新闻《我的诗篇》主人公陈年喜: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

吴晓波:生于年的工人女诗人邬霞,和她的吊带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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